米花町第一深情
CP:赤井秀一x琴酒
summary:今日方知我是我。
赤井秀一以前觉得他和琴酒也没什么相似。顶多外观稍微沾点边,长发绿眼睛,没了,至于头发颜色就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那凭什么相似。
他问过几个人,但几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像啊太像了。他还没见过本人,很神秘,一切依据只有口口相传的谣言和联邦调查局掌握的那张全损画质肖像,其他一概不知。这么看来琴酒其实是种概念,不具备实体,黑衣组织深不可测啊。
不过人浮于世,贵有自知之明。赤井秀一此时尚未在黑暗帝国里立足,寻思没准这也是个机会,毕竟光靠恋爱脑人设很难有说服力。但他要说服谁呢,什么时候,怎么做,几个人,琴酒算吗,自己呢。如此总总,他还没想好。
所以像就像吧,能像到哪去呢。
后来他真见到琴酒了,很短暂的相处,甚至算不上相处——只说了两句话。先是无师自通手到擒来地掌握了aniki的称呼,在场的其他同僚顿时肃然起敬。是个人物,有点东西。
大哥,幸会。
之后自报家门,我是莱伊。
客观评价,很常规也很普通的相遇。大哥只给他了一个眼神和一声“嗯”,停留不超过两秒,继而无视了他企图握手的念头,擦肩而过,银色的长发散发着冷气不怒自威。怪好看的。
旁边的女明星放慢脚步,挑眉扫过他,露出似笑非笑的惊讶表情。幸会哦,莱伊。还附赠一枚涂着闪粉的wink。
之后高跟鞋哒哒哒哒地跑起来,诶,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赤井秀一没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在这种组织里自来熟是种危险的行为,他们赖以生存的是本能和第六感。而他的第六感敦促他凑上前去一窥究竟。当然,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很不幸,一眼万年,还牵扯进了许多人。
啊,原来如此。于是二十九岁的赤井秀一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像,确实像。类似两颗恒星同心共生,吸引、拉扯,然后超过洛希极限粉身碎骨。如是这般的相似。物理学是这么解释的,推广到人文科学却不太具有参考价值。
所以也不奇怪为什么是他爬到琴酒身边了。毕竟这是双向选择,总不能从头到尾只有不具名小混混造谣吧。
既然他们见过了,就早晚有一天要针锋相对。不然他们见面干嘛,赤井秀一对此深信不疑。果然属于他的契诃夫之枪在几天后鸣响,他用训练场700码的射击成绩等来了大哥的召唤,橄榄枝还是荆棘刺仍未可知。
等很久了吧。贝尔摩德的信息在琴酒之后发到收件箱,陌生的号码。赤井秀一刚洗完头发,正倚着冰箱扣易拉罐拉环,背后湿乎乎一片。叮咚,又有新信息弹窗。我相信你。他忍不住笑出声,头发里没擦干的热水已经变凉,随着胸腔的颤动滴落地面。原来已经是可以谈信任的关系了吗,他们熟吗,他都没加过她。
啪。啤酒泡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冒出来,拉环断了。铝铁合金边缘锋利,手指外侧马上渗出一串血珠。他想,敏锐的女人果然令人厌恶。
大哥亲自开车让他跟着出任务,没问细节,无外乎到哪里杀几个。他自诩话不多,还是更擅长做听众。坐上保时捷的时候倒是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保养这么用心,大哥有品位。
琴酒没接茬,抬眼对着后视镜让他到副驾去,赤井在心里叹气,果真如传闻所说的谨小慎微,不过他怎么可能第一次行动就勒死大哥呢。
这多伤感情。
他拉开车门,单手掩在身侧卷起钢丝线,昨天被割伤的食指依然隐隐作痛。虽说世事难料,试试又没有成本。看来事情远比他想得有趣。
车开得稳而且快,绕城高架跑了大半圈,没人说话,城市在夜幕下连成流动的河,鱼群飞起来,赤井久违地感到平静。等到了地方,他从水流中抽身,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的剧本,距离700码,yesterday once more。
其实有更近的狙击点位的,但实际大哥就是带他来了这里。彼时他尚未参透木秀于林的道理,顺风顺水惯了,富有冒险精神,勇于接受挑战。
赤井秀一组装瞄具的时候还在谦虚,上次那是狗运啊,大哥高看我。手底下倒是动作麻利,夜视镜,填弹,卡榫复位。五分钟内一切准备就绪。
琴酒点了支烟,月亮在云层里遮遮掩掩,西南风三级,光线也不理想。其实打不中才正常,他有plan B,但就是想试试。莫名其妙的好胜心突然作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跟猫似的。他给自己创造出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打不中就把你杀了。大哥情绪稳定语气平淡,实则发出恐吓宣言,伯莱塔抵着他的后脑勺。
咔哒。保险栓被拨动。他相信琴酒真的会这么做,心里却没有太多起伏。
胸腔匍匐在天台边缘,眉骨顶着瞄准镜的边缘,肩膀卡住枪托。呼吸的频率慢下来,血液流动的声音与风融为一体。
别吧,我还不想死。赤井秀一回答得也没什么诚意。他待人接物一贯保持三好青年的形象,好脾气、好说话、好人缘,实际是个潜在的控制狂。只要他想,不论是想要的东西还是事情的走势,志在必得。
所以现在他才心里发痒,命在别人手上,这事他说了不算。怎么能有他说了不算的事情。
那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手抖。琴酒说这话时尾音轻飘飘的,赤井没法回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色彩。
子弹破空,云层刚好散开,目标巧合般地回头张望。耳麦里传来女人的惊呼,哎呦我操牛逼真死了。声音之大让琴酒不得不摘下耳麦,闭嘴吧香缇。
没想到同事关系还挺和谐。赤井秀一松弛下来。和谐的办公室氛围是提高工作质量的有效保障,联邦调查局就是气氛太压抑,咖啡都只喝速溶的,一个个才像恨不得明天地球爆炸一样。
可惜莱伊这个名字还没融入新的工作环境,不然为什么他后脑勺的枪口纹丝不动。他在心里叹气,唉别太疑神疑鬼了大哥以后小心变成偏执障碍难道你也想喝速溶咖啡啊。
只是运气好?人称组织第一杆狙的男人蹲下身子,压低的声线离他更近了。
也不尽然。赤井保持着匍匐的姿势动弹不得,只能微微抬起小臂张开双手作投降状,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琴酒当然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放过他,却还是卸了力,伯莱塔的枪口终于挪走。
渗出的血水沿着指缝流出,他想,苦肉计啊?还是挺疼的。
之后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比如赤井秀一发现其实组织也是各方势力的大染缸,他甚至在里面还不是做得最好的——给调查局丢脸倒是其次,是他自己有点不服,中情局插手也就罢了,日本公安凭什么能踩在自己头上。
再比如朗姆和琴酒表面虚与委蛇,实际关系僵硬,明里暗里挖了不少坑。而琴酒的小团体居然相对团结,用“团结”这个词不太恰当,毕竟除了大哥实际也没几个人真的干活。
最大的进展在于他的初版恋爱脑人设轰然崩塌过渡到多情烂人。大哥男女通吃算不上新闻,大哥甘心做0才是新闻。被琴酒咬破嘴唇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真是天赐良机啊赤井秀一,你就感谢自己还有点英国血统吧。
他搬去琴酒的住处,不是安全屋,名义上应该叫“家”,但组织的天选打工人忙得脚不着地四海为家。说到底,什么组织会有抓不完的老鼠。
他住在客房,毫不意外地得到约等于毛坯plus的房间装修。两个人都是精神敏感的类型,半夜有点动静就醒了,睁眼看见琴酒在客厅徘徊。赤井原本打算装睡的,但一米九的长发男鬼站在那里多少还是有点吓人。
冷藏室的光映在苍白的侧脸,琴酒回头看他一眼。更吓人了好吗。
大哥吃夜宵啊?他靠着门框犯困。
没回答。那就是说对了。
正好我也饿了。合格的小弟知道什么时候该给大哥台阶下。赤井打着哈欠走过去,动作温柔地关上冰箱,心想别看了大哥你这名叫冰箱实际酒柜的东西里能有吃的才见鬼好吗。转而从储藏柜里掏出两份杯面——他前天买的,原计划是给自己准备的战略储备物资,姑且现在也算是派上了战略性用场。
唉,就让他为数不多的厨艺收买一下大哥的胃吧。
夜晚很安静,他没开厨房灯,借着油烟机微弱的照明烧水,一点暖光投下毛茸茸的影子。他的视线随着淡蓝的火苗摇摆,顺便自言自语。他们都说你只靠烟和酒就能活着。
沸水咕嘟咕嘟冒泡。大哥对于流言总算做出一点反应,谁。
所有人啊。赤井关上火,语气低迷,沸水冲进纸杯中。他忍不住吐槽,哇塞大哥,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在关心是谁造谣。
……少听贝尔摩德胡说。
不止她,好多人。赤井含着笑意把纸盖用叉子叉好,脑子里困得天人交战,眼皮都快抬不起来,声音也变得模糊。你先吃吧,我太困了。明天见。
之后回到毛坯房装死。困归困,但门外有人的认知让他根本睡不着,强撑着三级精神衰弱。直到琴酒吃完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慢慢陷入浅眠。
他睡不踏实还做了个噩梦。梦里琴酒是个厨艺高手,端出一锅红烩牛腩和西班牙海鲜饭,香气扑鼻,然后一口没吃上就饿醒了。噩梦的噩不在于没吃上,而是琴酒笑着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梦里的主角正在厨房消灭外送牛角包,一团长发潦草地夹在后脑勺。
太好了。赤井秀一虽然饥肠辘辘但莫名松了口气,他确实不会做饭。
后来他得寸进尺尝试用黑咖啡填满琴酒的冰箱,遭到强烈反对,最终各退一步,和酒精各占50%。也好,方便他一边清醒一边做梦。别做噩梦就更好了。
琴酒对他喝罐装咖啡的习惯嗤之以鼻。赤井左右看了一圈的确没有咖啡机,手磨胶囊都没有,那凭什么说他,他可是加起班来连速溶都喝的下去的狠人。遂反驳,那你还吃杯面。
空膛的伯莱塔顶上下颌。赤井不甚在意地想要拨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大哥。
琴酒冷笑,露出八颗牙齿,枪口抵得更加用力,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
赤井秀一心脏咯噔一下。坏了,难道让他梦到真的了。
在下次集体会议之后贝尔摩德靠着走廊别有用心地盯着他笑。现在他们熟多了,是可以阴阳怪气的关系。
怎么,您有什么指导意见。赤井笑眯眯地盯回去。
啊没有。女人若有所思,只是在想其实当初我也没有那么相信你。她眨眨眼,伸手捏起他领口的银丝。
Gin,我要是你就会小心一点,不是吗?
眉眼温柔语气缱绻。话不是对他说的,但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
赤井挑眉,少指桑骂槐。
女人歪着脑袋,不用对号入座吧。
琴酒没心情参与他们的谜语人大师赛,甩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开上保时捷扬长而去。
赤井犹豫了一秒,没来得及告诉大哥他手机还在车上。这就有些尴尬了。
始作俑者看他愣在原地莫名其妙,……去追啊?
我手机落车里了。卧底守则最后一条,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四缸发动机的声浪渐行渐远。
贝尔摩德没绷住噗嗤一下,啊啦,要给他打电话吗?虽然我的号码可能被拉黑了喔^ ^
你顺路吗。
顺路。去哪都顺路。
赤井自觉地坐上副驾,下次谜语人大赛能不能分一下场合。
女人扭钥匙点火,你以为我要说给谁听。别太置身事外了莱伊。
她转过头,手还搭在方向盘的三点和六点,没了揶揄,冷漠的眼神与琴酒如出一辙。你不会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吧。
赤井秀一想起当初关于双星系统的隐喻。最终难逃鱼死网破。所以他说,没有。听我一句劝,少搞谜语人大赛了,折寿。
贝尔摩德微笑,自求多福吧。
之后没过两天宫野明美死了。盗取实验数据,组织黑产现金流抽水,企图带着雪莉远走高飞。单拿出来哪个都够死好几次,温柔体贴的好女人下定决心,然后在最后一步万劫不复。放眼所有逃离组织的背叛者,她算是链条完整的,有些被怀疑的对象连证据都没有就被清理了。
琴酒非常人性化地推迟半个小时知会了他的搭档过来收尸。不能说赤井秀一对此完全没有心理预期,明美期望的愿景太飘渺太难实现,他只能安慰她,总会有的。
而现在他沉默着将她和她的白日梦装进裹尸袋。粘稠的红色蹭上袖口,凉了,他却觉得滚烫。
何必呢。
琴酒将宫野明美的职员名牌丢给赤井,四角完好,挂绳上染了血。说,你的纪念品。
半夜的泡面或者冰箱的咖啡都定格成为胶片。最后的服从测试终于完成,琴酒不在乎是真的驯服还是假的归依,只要此刻沉默,无形的绞索便能套上他的脖颈。
你我皆是凶手。
他甚至还是自愿的。多讽刺,他连在匡提科加班都不是自愿的。
所以,事已至此,所有的意难平都无疾而终,所有的空余恨都戛然而止。
所以,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所以,最终在莱叶山道死掉的是莱伊。
果然贝尔摩德提醒他不会全身而退的警告一语成谶。他一次也没赢。
即使是假死也做得太过分了,不过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又怎么骗得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大哥呢。赤井秀一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觉得病床太软搞得大腿肌肉萎缩。
死亡是严肃的大事,复活更严肃。赤井康复期间熟读藤峰有希子息影前写的理论著作,《关于易容术你应该知道的一百个常识》,翻到最后一页才看见荣誉编辑莎朗温雅德。随后便以粉毛研究生身份随机刷新在米花町。
没曾想出师未捷,当天在咖啡馆就偶遇第二作者微服私访。戴着墨镜的大明星大摇大摆坐在他对面,起手第一句好丑你还是以前好看,赤井酝酿的紧张情绪只剩无语。
服务生端上两杯拿铁,贝尔摩德把拉花搅散。复活的感觉怎么样。
挺新鲜的,Chris。他对此驾轻就熟。
死过一次就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刻薄。女人笑着放下银匙。有人天天低气压,还是跟你聊天有意思。(“有意思”在她的评价体系里是个很高的评价)
那你找波本啊。他更有意思。赤井搬出老同事挡枪。
有人让我捎句话。
总算迂回到该说的话题了,赤井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请。
他说,你要是死了,就再也别出现。
呃,赤井不理解,……以前经常会有死人出现在他面前吗?
倒也没有。意思是他信了一半。可以啊莱伊,贝尔摩德淡淡地膈应他,你要是真死了就更好了。
不是说好不搞谜语人大赛了吗?
我又没答应你。
赤井诈尸满一个月,被周末临时叫去加班。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拒绝的理由,躺时间太久手都生了需要复健。推门发现白板正中挂着琴酒的照片,周围分散着他的神人小分队。会议室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紧张凝重脸,但他有点绷不住地想笑。
詹姆士开门见山问FBI王牌能不能去狙照片上的法外狂徒。
赤井尽量笑得收敛,眉眼弯成一道弧线。哎这不巧了吗。我和他还有笔帐没算完。
700码,你的优势区间。上司深谙职场PUA技巧。
赤井见多了画饼,根本没往心里去,摆摆手转身去办理新的持枪手续。哈,别捧杀我了。
结果子弹擦颧骨而过,组织成员尽数撤退,正式宣告行动失败。詹姆士坐镇指挥室接到通讯,王牌狙击手在天台呼啸的风中大声向他解释失败原因,他不得不接受这无可指责的理由——气象预报也没说会有突然转向的风。或许这就是职场PUA反噬吧。
赤井秀一挂断后回味起刚刚大哥的表情,透过高倍镜慢动作般的震惊到愤怒到狂喜,眼睑下方的血痕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嘛。他当年这么骗过琴酒,如今又应验在他身上。
兜兜转转还是这样,赤井一边收拾装备一边想着。啧,真是命中注定,不过总算赢一次。
食指关节残存着扣动扳机的触感,一小块皮肤发红发烫,仿佛隔着700码直接抚过琴酒的眼睑。
赢的感觉太危险了。
他在错误的场合想起大哥捎来的口信,因此做出正确的决定,本着不能让对方好过的原则,他当然应该亲自摸一下那道疤的手感。
赤井秀一找上门的时候琴酒还被堵在城市主干道上。第二天是公共假期,很多人赶着出城。他骑的摩托,潇洒又迅捷,车就停在楼下,也不知道大哥待会儿能不能认出来。
琴酒隔了十多分钟终于从几公里的车流里解脱,回家第一眼看见顶着粉毛和假脸的研究生靠着墙,血压瞬间飙升到一百八。斜对门的邻居冲他问好,说黑泽先生你朋友等好久了。朋友闻言向他微微点头表示确有此事并露出标准的笑容。
黑泽先生黑着脸,碍于公开场合无法当场发作,只挤出一点僵硬的鼻音,随后一把把无中生有的朋友推进门。
之后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其实旧情人见面也差不多吧。赤井顶着有希子和莎朗指导的顶级易容,没什么区别,一样是见面就打。他招架着大哥愤怒的拳脚同时有点怀疑人生,要是谁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易容还有什么意义。
打架的过程不是很理想。他们的技巧和力量相差无几,而琴酒正在气头上,赤井刚在天台高强度趴了俩小时,占不到任何便宜。伯莱塔在开始的几分钟派上了用场,之后就比较原始,纯粹的近身格斗。
结果除了不够体面倒是令人满意。赤井运用一些不光彩也不入流但十分有效的小巧思制伏暴躁大哥,代价仅仅是鼻梁被一拳打成大出血,差点没断。琴酒换得肩膀关节脱臼,工科研究生发扬医者仁心的精神帮他接回去,怼了两次才成功,伤情顺利演进成软组织挫伤。
赤井居高临下利用体重掐住琴酒的脖子,温暖的血随着低头滴滴答答落在大哥脸上。已经很久没这么畅快了,他深吸一口气,失血带来微妙的眩晕,眼底发黑,裂成不规则的蛛网纹。他说,
虽然,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多少还是有一些遗憾。他在此处停顿片刻,拇指碾过眼睑下新鲜的伤痕,嘴里反出血腥味。但是,总的来说,这些基本都是你应得的,对吗?我亲爱的宿敌恋人。
他放慢语速和断句,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讲话,如果不是琴酒已经眼球上翻快被真的掐晕过去,那该是一派多么温馨祥和的气氛。
赤井遗憾地放松手中力量,毕竟他没调查令,入室杀人终归不太符合正义使者的人物设定。大哥墨绿色的眼睛从失神聚焦到他血渍模糊的脸上,眼神凶狠,声音嘶哑,说,你他妈能不能别顶着这副蠢脸。我快要吐了。
……怎么,每个人都得来打击一遍他的自尊心吗。
赤井腾出右手扯掉面具和假发,鼻梁酸胀,血还没停,这次顺着下巴流到领子里(他下手也太重了)。琴酒面对熟悉又陌生的短发版莱伊咧开嘴笑,现在顺眼多了。
于是他也笑,膝盖顶上大腿根。恶意宣布自己的发现,大哥你不会硬了吧。
最终没那么意外地打到床上。没什么准备工作,其实也用不上。都打成这样了还要什么前戏。
琴酒被皮带反剪双手,以一种非常难受的姿势跪着,每撞一下脱臼的关节就痛一下,紧张的黏膜绞得人头皮发麻。赤井伏低身子狠狠摸了一把,全是水,随后凑近大哥耳后恶劣道,原来你有受虐倾向。
潮热的气流钻进耳蜗,琴酒敏感地颤抖。赤井扯着长发把人掀过来,虽然大哥冷酷无情但头发却意外柔软,细腻光滑的丝线缠在指缝之中。他红着眼角,皮肤湿润,颧骨上的伤口也变得鲜艳。
其实有个问题上次就该问的。赤井秀一拂开琴酒脸颊的碎发,真挚而温柔地提出来,你平时也会给死人带口信吗?
琴酒喘得厉害,夹在疼痛与愉悦的边缘,头脑发懵,没能正确理解赤井又在讲什么鬼话。不然他在上一句就该开始骂人了。
然而赤井显然有充足的耐心等待,汗珠混合着血液滚到惨白的皮肤上面。琴酒艰难地眨眼,不得不调动一些生物本能,组织起姑且称得上通顺的反馈。
实际是没有逻辑的。——那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剪了头发。
赤井愣了两秒才笑出来。一巴掌扇下去,大哥闷哼着达到顶峰。要不还是当我没问。
粉毛研究生十几分钟后被连人带包一脚踹出门,八卦的邻居开门看热闹。赤井的假皮没贴牢靠,因而看起来面部表情比刚才更加僵硬。不好意思啊,他脾气确实不好。
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场面缓和很多,可能是上次揍痛快了。赤井去酒吧等他的线人,琴酒占据了他习惯的吧台角落。这当然不是他要等的对象。于是只好给线人发去短信,抱歉计划有变。
琴酒似乎刚收工,坐下时还能闻到大衣上的硝烟味。他们最近几乎没有业务交叉,不存在什么“新仇”,至于“旧恨”实在太多,赤井一时也摸不准大哥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也不是毫无反应,他敲了敲琴酒手边的空杯作为打招呼。而大哥抢在他开口之前就让他别来烦他。
原来如此。赤井听出他声音里的喑哑,那就是天选打工人又卖命加班了,他那神人小分队是真的指望不上啊。
琴酒抓住他企图探体温的手,掌心烫得像过热的膛线。唉,黑衣组织员工健康管理实在堪忧,不如改叫黑心组织好了。
送你回去?赤井秀一晃晃车钥匙,倒是不介意充当热心市民的角色。
FBI探员也假公济私?
这话说的。都八点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琴酒头痛得要死,没搭理他的不加班宣言,烧红的眼尾扫过赤井腰间的枪套。
……主要是我们也没有加班费。赤井隐隐翻了个白眼,别太谨慎了,省点事行吗亲爱的。
结果也没省什么事,赤井把人拖回自己的研究生公寓,半路吐了三次。身体不好就别喝,喝了就别吐。最后一次他停好车半真半假地跟大哥要雪弗兰清洁费,琴酒在后排座位闭着眼睛装死。赤井回想起第一次坐琴酒的副驾,真情实感地长叹一声,当初怎么没把你勒死。
公寓桌上还摊着没画完的结构草图和CAD界面,墙角横着枪盒和保养工具。大哥从刚进门就露出一种“你这角色扮演不会真玩上瘾了吧”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赤井放下温水和扑热息痛。呃,怎么说呢,其实他确实还挺上瘾的。比上班有意思多了。
凌晨琴酒退烧醒了,半梦半醒间看见自己阴魂不散的敌人卸了伪装在台灯下赶流体力学的DDL,非常魔幻。赤井听见动静抬头扫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差点套错公式了。他的声音有点遥远,现在一点半,你要走的话自便。
琴酒没回答,起身喝水,身上盖的薄毯滑下去一半。杯子里的水还没凉透,吐了三次的胃堪堪停止痉挛。他把毯子拉上来,身子靠着沙发垫,上半身埋在短毛珊瑚绒里,静电吸附着头发。
安静的夜晚只有铅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ASMR似的让人昏昏欲睡。他看了一会儿工科研究生如何与动力学方程斗智斗勇,暖色调的灯光柔化了赤井秀一过于冷峻的棱角。他不笑的时候就这样,冷漠、疏离、缺乏同理心,笑起来的时候又只有嘴角在动,伪善、虚假、令人作呕。
他们共享了五分钟的平静,相对无言。琴酒观察完了他眉眼间的微表情,无意识地将莱伊和赤井秀一作为对比,没能得到任何结论。而后倦意卷土重来,在赤井秀一的客厅里,在他的敌人的沙发上,专业杀手又一次毫无抵抗地滑入黑甜的深渊,睡着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我他妈算是完了。(im totally fucked up)
赤井秀一放下笔,DDL还剩最后两小节,而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第二格。好吧,他得承认其实这个角色扮演也不是那么有意思。
陷在薄毯里的银色毛团传来平稳的呼吸,赤井关掉台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现在决定杀了他会不会有点晚了。
他用食指卷着大哥的发尾,柔软银丝绕成一个圈,呼气的声音很快变浅。本能让他醒过来,而潜意识告诉他并非性命之忧。两边机制冲突,琴酒一贯明晰的思维突然断片,他勉强撩起眼皮问他什么事。不是“怎么了”,也不是“别烦我”,口吻像是他还没离开组织,那时宫野明美还没死,一切都还有回环的余地。
赤井着实愣了一下。像是接受了现状,没人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东西。事到如今,琴酒在这里,他也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于是他眉眼下垂,表情介于笑和空白之间。
他说,不。
天下太平的日子还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琴酒出了几趟远门,赤井往返于总部忙北美的问题,干的时间长了越发觉得两方势力说到底没什么区别,七分谎言、两分手段和一分人道主义,加起来构成昼夜不停的庞大机器。
他们见过几次,都是处心积虑的巧合,未知号码的通信,有的时候带伤,但大多数情况是心照不宣的419。——琴酒反而是比较坦然的那个,挖苦、打架、睡觉,做完就走,心情好的时候会主动吻他。
有次刚好遇到贝尔摩德来接琴酒,赤井也在,隔着两排停车位对视。大哥泰然自若地坐进副驾,女人在长达一分钟的对视比赛中败下阵来,笑着问她的好同事,这么巧啊。琴酒点了根烟,含混不清地警告她闭嘴。其实也没那么严肃,贝尔摩德向来有自己的分寸。
过了一会儿短信发到赤井秀一手机上,你又留长发啦。
赤井虚情假意回复,忙,没时间剪。
庞大的黑色机器按照既定轨道前进。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离港航班全部取消,东京又多了一个寂寞的灵魂。赤井秀一连伞都没带,从机场杀回大哥暂住的酒店,琴酒明天走,虽然去哪不知道,但他总是能找到他。
相当微妙的关系。
他浑身湿透,以丧家之犬的姿态敲开他的临时庇护所。大哥看他的表情颇为玩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他两样全占。
这么狼狈。
计划赶不上变化吧。
于是琴酒微微侧身放他进来。餐桌上堆着尚未整理完毕的枪械,几乎静音的电视调到电影频道播放着今年的获奖纪录片。窗外的暴雨变本加厉,迎风的玻璃变成瓢泼的水幕。琴酒扔给他一条浴巾。
大哥你能不能别这样,让我很没成就感。王牌探员在温暖的水蒸气里抗议。
而琴酒只感到莫名其妙,你现在这样要什么成就感。
之后顺理成章地滚到一起,人手一根事后烟,抽掉骨头似的靠在床头,蓄长的黑发再次与银发绞在一起,不过当下没人在意。电视里的纪录片已经播完,现在是剧情片。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情节随着雨声流出脑海。直到赤井忽然转过身子问他,大哥你多大了。
琴酒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实在没明白前因后果在哪,眼神里浮现出一个具象的问号。
赤井继续道,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年龄。
琴酒把烟碾灭,有话直说。我生平最恨谜语人。
他单手托着下巴,没什么,我三十四。调查局得干到六十才让退休。
所以?
所以我在想,你们这些杀手是不是三十五岁就能退休。(赤井秀一的表情像是真的在想)
……然后四十岁当天被人出卖死在家里。琴酒说完狠狠翻了个白眼。
呃,对。他点头。
那贝尔摩德应该已经超期服役两轮了。赤井秀一你能不能看点纪实电影。大哥从来没觉得这人能有这么离谱。
而有些人永不言弃。所以你到底多大。顺便一提,我二十九岁去卧底的。
首先根本没有退休这回事。其次,没有人能死在家里。大哥翻了第二次白眼。
那还不如调查局。
我三十三行了吗。
琴酒输了。
赤井秀一追问到满意的答案,而且99%的概率是实话,因而露出真情实感的笑容。大哥在被进一步恶心之前起身,我去买盒烟。
打开的七星就在床头。琴酒说谎不眨眼。
房门关闭的瞬间世界变得寂静。他关掉电视,过于夸张的枪战场面戛然而止。
雨还在下。赤井看到他带了伞,穿了风衣和帽子,用那句经典永流传的借口离开。
那琴酒大概不会回来了。没关系,哪次不是这样。他也只需要等待明天的黎明。
他枕在两只羽绒枕头之间,听着纯天然白噪音感到疲惫。这次回东京只待了两天,今晚的航班改到明天早上,在天上飞的时间都快赶上他在地上跑的。
他的思维越坠越深。想,要不回去休个年假吧。
接近一个小时过去,湿润的冷空气把黑暗扯开一条缝。入睡失败的赤井秀一和两手空空的琴酒面面相觑,但又相顾无言。
他们想到同样的问题。
你怎么还在这。
他后来说,那我们走吧,生活在别处。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也在别处,看台灯,看天花板,看易拉罐,看床单,看用过的套。看山看水不看人。
琴酒异常冷静地盯着360度转动人型摄像头,你终于疯了?
赤井秀一游走的目光停下来,说没有,就是随口一说。
琴酒抱臂不动如山。喝多了?
大哥,我喝的咖啡。
那你少跟我犯病。
赤井秀一继续问他,那你来不来。人造光源从背后爬上来,是窗外的车灯,圣人式的逆向打光把他塑成雕像。黄色的,格外明亮。
……干,是雾灯。
琴酒在被闪瞎之前让他滚。于是车灯就滚了,房间回到朦胧不清的混沌。
赤井秀一一声叹息,唉,那你看我像不像米花町第一深情。
琴酒忍无可忍,抄起离他最近的东西丢出去,玻璃杯应声而碎。我操你的赤井秀一。
诶,我知道你也爱我。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