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该死”
CP:赤井秀一x琴酒
琴酒在一次沉眠中梦到了莱伊。之所以是莱伊而非赤井秀一,大概是因为他还留着那头与自己相似的长发。
就因为头发?琴酒在梦中思索无果。老鼠跑了,死了,又活了。几年过去,阴魂不散的男人头一遭出现在他的梦境,而琴酒意外于自己居然是通过这种无关痛痒的特征来判断他是谁。
哈。他没有发火,更不必提愤怒,先后到来的荒谬与幽默让喉咙挤出一声嗤笑。可见说是清醒梦也谈不上有多清醒。
彼时琴酒昏天黑地天南地北连轴转了大半个月,跨越八个时区,背了三条人命,总算收拾完新来的蠢货留下的烂摊子。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工作究竟是处刑人还是善后小队,还是说现在组织里这两种活是同一回事。
终于回到安全屋的时候他已经两天没合过眼。就算再厉害的加班超人也得乖乖休息。他合衣而睡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窗外的喧嚣和房间内的灰尘全都离他而去,之后过去的幽灵造访了他的梦。
保时捷飞驰在沿海公路,车窗摇下一半,盛夏的风吹得人头脑发热、发丝凌乱。琴酒托着下巴,手肘搭在车窗边缘,他捏起一缕被风吹起的黑发,柔软的触感缠绕在指尖。他想说能不能别这样,我以为我还在加班。
于是他真的开口。
“莱伊。”被呼唤的男人稍微歪过脑袋作出聆听的姿态,他曾经以为这是一种只属于狗的象征(无论是外在表现还是精神暗示),“你什么时候留了长发。”
“什么时候?”男人露出天真透彻的表情。看得出来那是真的天真,一眼能望到底,和他还在自己身边时候故意的造作完全不同,“第一次见到大哥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琴酒平静地说谎,脑海里浮现的是赤井秀一扬言要让自己付出代价之后而剪短的碎发。虽然实际上付出代价的另有其人。
他没有亲眼见证那个画面,这种分手宣言般的豪言壮志几经周折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早就变了味。乐于制造话题的女人永远是第一现场,之后如同游走的毒蛇传到他的行动小队,基尔面露难色,伏特加对此欲言又止,一不怕领导二不怕死的香缇一拍大腿几乎跳起来。
“噢!”她发现琴酒正把不明所以的目光移向自己,连同其他人投来的制止的眼神,但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所以你们真的滚到一起过!”
So...you guys REALLY hooked up!
她甚至记得用了过去式。
鸦雀无声,酒吧的灯泡在紧张的气氛里闪了又闪。要出人命了。在座的成员屏住呼吸,蝴蝶难道也像猫一样有九条命吗?风暴中心的男人掐断了手里的烟,脸色难看到要当场杀人分尸,“……如果你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帮你把嘴缝上。”
琴酒无意继续回想曾经的插曲,放开指尖的发丝,整个人松弛下来,眼睛淡淡地扫过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何况香缇说的不完全错误,他的确出于某些原因——一时冲动、心血来潮、鬼使神差、这样或者那样的——总而言之,使他和莱伊发展了一段不甚健康的关系。地下关系。
他完全可以找出更多的外因型借口。不过他没有,也许是因为他乐在其中。既成事实和男人留给自己的那道疤一样明晃晃地横在那里,在咸湿的风里隐隐作痛。
算了,其实他对这个话题也没什么兴趣。
“一直是这样的。”然而莱伊回答得正经。也正因为他是莱伊,不去纠结前因后果,直白且镇定地否认,仿佛一切本该如此。墨绿的眼睛平视前方,呼吸沉着,鼓动的器官敲击胸腔。就像每一次琴酒的疑心病在他身上发作时一样。
事实证明,他的疑心病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每一次莱伊都应对得很好。但这又怎么能怪他呢。
莱伊可以在他杀死宫野明美的时候表现得无动于衷,也可以在劫后余生的偷欢里拂过他的银发。他叫自己的时候往往嘴角带笑,嗓子里含着黏黏糊糊的糖,大哥、老大、Gin、还有亲爱的宿敌恋人。只有遮住下半张脸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眼睛里其实冷得像冰。
除了最后那个称呼,赤井秀一笑得真心诚意而且令人作呕。
天生的表演型人格,自私又虚伪。琴酒叹了口气。天生的坏种。他们明明那么像。
海水和热风灌进来,冲走了尚未发生的未来的痕迹,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渍。当观众知道故事的结局时,很少还会有人在意过程如何。与过去高度雷同的交谈方式让他觉得他自己还是在加班。他有点想醒过来了。
于是他开诚布公地宣布:“我在做梦。”
现实生活中这样说容易使自己显得像是神经病,不过这是他自己的梦,所以是陈述事实,所以破罐子破摔也无妨。
“怎样的梦。”叛徒先生则对此毫无知觉,预设程式般对答如流。他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面对面,以生死划出界线,黑白分明。
“时光倒流和死而复生,你更相信哪个?”琴酒不再看他,上半身向后靠。他抬起指尖随便点了个方向,“靠边停车。”
随着车速慢慢降低,灼烧的气流变得粘稠,看不见的流体停滞在眼球与口鼻。保时捷最终停在紧急车道,四下空旷毫无遮蔽,灰蓝色的海洋与天空在远处连成一体。琴酒缺氧般深深地吸气,浅浅地呼出。这不是个抽烟的好时机,手腕却下意识抖出一根烟,滤嘴咬在牙齿之间留下一圈齿印。打火机尝试了三次没能点着,火石摩擦出令人烦躁的声音,受潮的烟丝闻起来像是某种煤灰和泥土的混合物。
“所以是噩梦。”男人动作自然为他递上一根新的香烟。指尖擦过嘴唇,蜻蜓点水的触碰让琴酒无意识向前靠拢,随后惊觉。莱伊反倒是无事发生般点火,雾气缭绕在空气中。他从莱伊的语气里听出关心,还有一点不着痕迹的游刃有余。他们明明那么像。
他到底在耿耿于怀些什么。
“对,是个噩梦。”烟蒂明灭,尼古丁为神经带来些许安慰,他该庆幸至少莱伊选烟的品味还不错,“因为两个都该死地发生了。”
莱伊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挑起单侧眉梢,“那你更相信哪个?”他的声音沉稳而冷静,这下他看起来更像赤井秀一了。
“哪个都不,”琴酒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延伸向海平线,他的表情难以捉摸,“但我注定没得选,莱伊。”
“因为我吗?”
到底有没有人提醒过莱伊自我意识过剩?琴酒被烟呛了一下,差点笑起来,梦中加班的不悦消弭殆尽。烟蒂被扔进海里,那点微弱的光芒在波涛中消失。“我该醒了。”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你都必须面对。”他现在确信眼前这个莱伊与现实中的赤井秀一如出一辙。
自视甚高的谜语人。哈。
琴酒玩腻了和自己捉迷藏的游戏,他点了点头,“是、是,我知道。”他说,“但我不会一个人走。”
男人久违地掏出枪,伯莱塔抵住对方的下巴。由体温烘热的枪口让人联想到安慰剂之类柔软的东西——那的确可以给人带去永久的安宁。
“该我回答你的问题了。”
莱伊终究等到了自己的猎物,他看上去坦然自若而且兴致勃勃,全然没有被枪威胁的紧迫。琴酒靠近他,眼睫扇动,呼吸滚烫。这个距离既适合杀人又适合接吻,当然他也可以两个都做。他想,他们的不健康关系很大程度来源于这张脸。
“没错,因为你。”
琴酒在轰鸣的枪声里醒过来。他睁开眼,室内漆黑一片,窗外正在下雨。闪电把夜幕撕开一条缝,少数几台电器的待机指示灯影影绰绰。时间未过零点,他的昏睡没有超过他的清醒,仍然属于可控范围。
子弹击发带来的耳鸣持续了半分钟不见停歇,呼吸如同梦中一样滚烫。超过一米九的身材在沙发上挤成一团,头昏脑胀之余肩颈腰背也都连在一起痛。精英杀手将小臂搭在额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烧。
啧,真是晦气。
于是琴酒侧过身,从地板上的风衣口袋里翻出手机,他的好姑娘还躺在地上,维持着保险被拉开的危险模样。那是他的命运和诅咒,哪次他出事没带着她?
手机屏幕映出惨白的光,照得他眼底酸痛,右上角显示着红色图标,通知栏提示有几封未读邮件,无非来自于他手底下那些离了他就不会干活的废物。琴酒划掉那些压根不打算点开的通知,之后又弹出电量不足5%的弹窗。
他艰难调动混沌中的思维,手指肌肉记忆拨了一串号码。不在通讯录,只记在他的脑子里。
等待音持续近一分钟才接通。电波两端保持着沉默。
而后琴酒听到对面传来走动的声音。他此刻累得要死外加高烧不退,绝无起床计划。他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没喝水的嗓子哑着,还带着鼻音,嘴唇因为干燥裂开一条缝。在双倍疼痛袭来之前终于开口,
FUCK YOU FBI
很难说这是不是无能狂怒。于是对面推开窗户,漏进更多的雨声,梦里的鬼魂仿佛善解人意地笑起来,“别睡沙发上,亲爱的。”
琴酒忍受着头痛欲裂,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燃烧内脏。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而热度却像是从骨髓中蔓延出来,无法擦拭。
他闭上眼睛,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怎么,需要帮助?”赤井对着雨夜自言自语。
隔了一段空白之后,他关上窗户,落锁,通话再次变得寂静。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
他的自我意识过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琴酒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他捡起地上的枪,现在自己不止要真的开始加班,而且是带病加班。他眼前浮现出那张又爱又恨的脸,嗓音比刚才更加嘶哑。
“……赤井秀一,你是真的该死。”
fin